经过了一冬的忍耐，人们对露天的新鲜蔬菜充满着迫不及待的向往，而荠菜则是大部分地区在开春后都能轻松获得的时蔬，于是乎，吃一顿荠菜饺子便成为了开启春天味道的不二之选，朋友们纷纷晒图，绿油油的荠菜成为了主角。但在我的家乡老海州，除了荠菜，人们还可以奢享另一道美味，它就是过寒菜。

过寒菜是老海州人的专属，因为它最宜生长于海州老城墙以内、不足5千米周长的狭长地带。房前屋后随意洒上一把种子，在萧条枯败的冬春，过寒菜就成为了仅有的一抹绿色。祖辈们口口相授的俗语是：“城里的过寒菜好吃，城外的不好吃。”海州城始建于南朝梁武帝时期、扩建于明。梁武帝时，朝廷因军事需要修建海州城，面积小、地势高，在现存的甲子桥以东、以南挖护城河，挖出来的土便夯筑成城，现今的钟鼓楼为其西门。经过唐宋元的人口增长和官员增修，明朝时，海州城早已从一个军事堡垒变成了南来北往、人口众多的城市。永乐十六年，千户殷轼以砖石加固土城，海州城的西门向西迁移至蔷薇河畔，海州古城定型。可能是由于高高的城墙阻挡了呼呼而来的北风，城内的过寒菜微苦微辣微涩却自有一种独特的鲜味，尤其是和豆腐搭配，简单一烧就是极品，听说民国大员宋子文面对一桌美味，尤其是对过寒菜烧豆腐赞不绝口。过寒菜是古代的海州人民从野外发现栽培进化来的，城外的过寒菜更像它原始的面目，涩味较重。我和妹妹曾淘气地挖来野生的过寒菜，但它又辣又涩，真是下不去嘴。

新中国成立后，护城河填平成了马路，我回老家看望父母、经过城南的护城河路时，多次听到大妈吆喝：“城里的过寒菜哦……”现在的海州城城墙几乎都不存在了，仅爸妈家南面还有一段断壁残垣，为啥海州人还是更青睐城内的过寒菜呢？我不由得想起了海州城独特的地理环境。海州城靠海，由于潮汐影响和夏秋雨水密集的双重因素，历史上曾饱受水患之灾。夏秋海水涨潮时，海水多次从入海口倒灌进母亲河蔷薇河，祖辈人曾看见“大鱼”（应该是鲸鱼）逆流而上，惊恐地认为是龙王来了，这就是《西游记》里面关于龙王的灵感来源。家住城外的外婆亲身经历过蔷薇河从温顺慈祥的母亲变脸暴君之时：河水暴涨，淹没农田村庄，整庄的人都被冲走，一片汪洋之中，有人抓住大树枝头求救。而海州城内由于有高高的城墙保护，淹死人的情况几乎没有听说过。尤其是钟鼓楼以东的梁代土城，我们当地人称它为“鼓楼上”，它比明朝扩建的西城（鼓楼下）要高丈余许，父亲一辈子钟情于此，他曾骄傲无比地说：“就算整个连云港市都被淹了，俺们这里淹不到。”我个人猜想，由于没有受到过海水倒灌浸泡，海州城内的土壤酸碱度肯定和城外的不一样，鼓楼上的土壤则更是千年以来都远离海水侵扰，理应更适宜过寒菜生长，所以城内的过寒菜才独有鲜香。

作为地道的海州人，我非常迷恋家乡的味道，但水平有限，仅凭肉眼，我分辨不出街上卖的过寒菜是城内还是城外的，也常常忘记过寒菜是要经历过寒冷才美味可口的。有一次，街边小贩向我推荐她的菜，一听是过寒菜我便忘记了所有，立刻买下。回到家一看，它怎么不大像？老家的过寒菜是匍匐生长的，茎短叶大，而手头的这菜杆儿太长。电话那头，妈妈一句话就点醒了我：“过寒菜不经霜打不好吃!”唉，天还没冷呢！这么些年，好多次在街上买过寒菜，却总也烧不出感觉，都没有妈妈从屋后随手掐的一把好吃，也不知道是时令不对还是生长地不对。或者，是感情不对吧？妈妈的菜，才是儿女永远的牵挂，永远的念想啊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