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滴醋，香飘三百年

一本书，汪家奋斗史

连云港人的记忆中总有一种味道

那就是家乡的汪恕有滴醋的味道

它的酿造工艺和传奇经历正是工匠精神的体现

让我们一起走进千年古镇板浦

在《滴滴香》的故事中找寻

汪家醋业历久不衰的神奇和奥秘！

第一回第三集

天池书院 汪恕有初识袁贵人

汪宅的大门虚掩着。袁枚听到里面传来一位老者的声音。轻轻地推门一看， 有一老一少在说话， 他判断应该是汪老先生在给小孙子讲古。那个小孙子正是昨天撞他怀里的顽童。只听汪老先生讲道：“话说唐朝大将罗成奉命来到板浦这个沙滩小岛。（铁头插话：板浦怎么是小岛？ 爷爷答：很早以前板浦是在大海里。）这一年正逢苦夏久旱，岛上连盐蒿都死了。（铁头问：盐蒿是什么呀？ 爷爷答：盐蒿就是海英菜。）罗成看士兵们一个个口渴难耐，战马也渴得走不动路了。这时，着急的罗成来到沙滩， 突然看见四处干裂的沙滩地中有一小块湿地，于是他便将手中银枪插入地下使劲一挑，只见水花四溅。原来底下竟然是一个泉眼，哗啦哗啦就冒出了很多的水。这真是救命的甘泉啊！ 国清禅寺的老和尚听闻此事， 跑过来一看，心里就明白了。他说：‘阿弥陀佛！ 这泉眼直通龙宫，是天龙泉啊！’（铁头说：我知道天龙泉就是大天池，我们家酿醋就用大天池里的水。爷爷说：对，对。）这个故事的名字就叫：罗成枪挑飞龙泉。”铁头也做了个持枪的动作，大声说：“罗成枪挑飞龙泉！”

“袁先生，您这是？”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。袁枚回头一看，是刚才在书院见过的汪恕有问他话。

“我这是特地拜访汪怀仁老先生的。”袁枚略显尴尬，忙说。“您认识我父亲？”

“不认识，我父亲见过你父亲。我是代他来拜访。” “噢，屋里坐吧。请。”

汪怀仁看到儿子带了一位陌生人进了院子，站起身来。汪恕有说道： “爹，这位是袁先生，特意来拜访您。”

“好。进屋喝茶。”

进门时，袁枚已经注意到“溢气堂”三个大字，落座后看到墙上挂着的一副对联便大声朗读出来：“飞辩骋辞，溢气坌涌。这是孔融《荐祢衡表》中的诗句。我知道有许多诗文人家都用这个堂号。看来，汪老先生的骨子里还是个文人。”

汪怀仁说：“不瞒您说，我们祖籍是徽州歙县，本是书香门第。那里远离尘世，也远离战乱，日子过得很富足。可是，终归因为人多田少，在我的爷爷那一辈离开了那里，落户板浦。我们汪家在这已经生活快一百年了。”

“您祖上在歙县就酿醋？”

“不是，我们祖上做老糖，到了板浦才改学酿醋。”

“原来如此。”然后，袁枚说明来意，“家父年轻时多次到过板浦，对汪醋记忆犹深，时常在我耳边赞不绝口。这次我路过贵地，特意来拜访汪老先生。我要亲口尝尝汪醋，还要买两罐醋带回江宁孝敬家父。冒昧打扰，还望汪老先生见谅。”

汪怀仁先是吩咐汪恕有去醋坊取两罐头醋，然后在记忆里搜索一番， 还真记得曾经有这么一位南方客官对他家的醋赞不绝口，也是姓袁。仔细端详一番眼前的这位袁先生面相，和记忆中的那个人还真有几分相似。

“令尊大人今年高寿？”汪怀仁问。“去年刚满六旬。”

“令尊大人是不是很瘦，个高，还蓄有几缕胡子？”他又问。“正是家父。”

“啊，这就对了。当年那位仙风道骨、温文尔雅之人原来就是您的父亲。算起来，大概有二十年没来我醋坊了。祝令尊大人长命百岁。”

“谢谢汪老先生吉言。我听家父说，汪家祖上都是大寿。看汪老先生也是印堂饱满面色红润，这些不知是否都和吃醋有关？”

“我的父亲和爷爷都是活了八十岁以上，但是不是和醋有关，就不得而知了。”

他们正聊着，汪恕有拿着醋来到客厅。刚打开罐子封口，袁枚就闻到一股清香扑鼻而来。汪恕有倒了一小杯递到袁枚手上。只见他微闭双眼，先闻了闻，然后用舌尖蘸了点。顿时感觉满口生津。袁枚喝一小口醋在口腔中运动几下后才咽了下去。

袁枚评价说：“色泽清亮，酸而不涩，味美津香，醇厚悠长。再细细品味，酸、绵、醇、香、甜恰到好处。难怪家父一直赞不绝口，果然是一等好醋。”

汪怀仁说：“袁先生过奖了。”

袁枚接着问：“听家父讲，汪醋用的是‘天老水’才这么好吃。这是一种什么神奇的水？”

汪怀仁回答说：“所谓‘天老水’，就是没有落地的雨水。其实，我们用得很少。这水也没有传的那么神奇。还有人说我们家到大天池挑水， 只用前桶，后桶怕雇工放屁留下臭味，这就纯属无稽之谈了。”

袁枚听后笑了笑，说：“美食是有地域性的。其实，佐料也是如此，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。酸、甜、苦、辣、咸这五味，各地喜好差异很大。但是酸醋被排在了第一位，说明了它的重要性，也算是众望所归。”

汪怀仁说：“是啊。听我爷爷也说过，醋是五味之首。一招鲜，吃遍天。酿好一坛醋，一生不愁吃和住。”

袁枚说：“汪老先生言之有理。家父在板浦时还听说过一句话：脱裤当了吃海鲜，少了汪醋无滋味。”

汪怀仁笑着说：“看来，板浦人的‘好吃’真是出名了。”

说完，两个人都哈哈大笑起来。汪恕有在一旁也跟着笑起来。

袁枚接着说：“山西的老陈醋历史悠久名声最响，但色深味重，不符合我们长江下游及沿海一带人的口味。汪醋色淡味轻又不失香酸，难怪家父特别钟爱汪醋。”

汪怀仁说：“我们汪醋哪能和山西的陈醋比，人家已经有上千年的历史，规模也大得很，我们的产量恐怕不及人家的一个小指头。”

袁枚说：“话不能这样说，口味好最重要。谁不是一点一点做起来的。先做强，然后就能做大。先小后大，这个道理也适合你们汪家醋。”

“先做强，后做大。”汪恕有自言自语道。他的声音很小，好像在说给自己听。

看这两人交谈甚欢，汪恕有也没插话。让汪恕有想不到的是，眼前的这个大才子、衙门县令，对醋还有如此大的兴趣。接着，袁枚又换了个话题说：“醋，不仅可以食用，它还有药用功能。我还要告诉您一件事， 听说山西那边有人在研究整理醋疗药方。其实，《本草纲目》《伤寒论》这些书本上都早有记载。”

汪怀仁说：“我的祖上留下不少醋疗药方，我也知道民间有不少用醋治病的偏方，只是没有精力去整理。看来，醋里的学问比我想象的大多了。”

“是啊。”袁枚抬起头来说，“好好传承你们汪家的祖业，认认真真地干下去，必能干出一番伟业。”这话看似说给汪怀仁听，其实也是说给汪恕有听。

看到汪恕有，汪怀仁突然说道：“我还有一件事一直想问令尊。”袁枚说：“汪老先生请讲。”

汪怀仁指着汪恕有说道：“当年在他出生的时候，令尊大人正好在我家。我请他给孩子起个名字，他考虑一下，嘴里还念叨一番，然后他说， 就叫‘恕有’吧。我当时只顾着高兴，也没问问这名字的含义。”

袁枚说：“家父没和我说过这事。这次回家， 我一定问个清楚回您话。”

看时间已近午时， 汪怀仁要留袁枚吃饭， 袁枚婉言谢绝了。他说：“中午要和侍镇长一同进餐。下午，我还要赶路回江宁，以后有机会再来府上拜访。”说着，从口袋中掏出事先准备好的银两放在桌上，以作醋资。汪怀仁让儿子抱着那两罐醋送袁枚出门。

到了巷口，汪恕有将醋罐子交给车夫放车上。袁枚对汪恕有说：“回去告诉你父亲，昨天我在侍镇长那儿吃过街上卖的山西老陈醋，感觉不正宗。等下次来板浦，我带点正宗的山西老陈醋给你们尝尝。”

“以后有机会还想向袁先生多多请教。”

“板浦我还会再来的。下次见面，我们好好聊聊。”

送走了袁先生，汪恕有进屋草草地吃完饭，就回自己的房间看书去了。这已经是他的习惯，书院只是上午有课，下午他也不出门，一心为童试做准备。

汪家几代人都在酿醋，到汪怀仁这一代已经是第三代了。其实，虽然说汪醋是近百年的老字号，但并没有把生意做多大，也只是在海州地区有市场，到现在还停留在小作坊生产这个阶段。醋坊里的雇工也由原来鼎盛时期的十多人，减少到现在的七八人。因为家里生意不景气，铁头生下来之后，大儿媳吴玉琴就让婆婆把家里的佣人辞掉了，由她来做家务事。汪怀仁也没反对，因为为了节省开支，他刚刚又让大儿子汪洋辞掉了两个醋工。店铺还是那么大点，平时汪小米照看着，店里伙计只有倪忠勇一个人。总之，汪醋的生意一般，汪家在板浦街算不上大商户。汪怀仁心里清楚，汪恕有打小就聪明懂事，本打算让他和大儿子一起酿醋，但是看到汪恕有那么爱读书，他最近才改变主意。如果汪恕有真的能考取功名， 也算是光宗耀祖。只是苦了大儿子。汪洋憨厚老实， 天天在醋坊和雇工们一起干活。也许是各有各的命吧，汪怀仁心想。本来，汪怀仁每天也和汪洋一起在醋坊干活，但是最近一年腰疼得越来越厉害，不久前挪动醋缸时腰又闪了一下，现在是躺床上的时间越来越多了。去年秋天到东北采购高粱，汪怀仁故意没有去，就是为了历练汪洋。回来后酿制新醋，汪怀仁已经把祖传的手艺都教给了汪洋。今年春天开坛的时候，他打算就将第四代汪醋传人的位置正式授予汪洋。

在汪洋十八岁的那年秋天， 家里养了一条狼狗， 放在醋坊看垛子。有一天，那狗偷吃高粱。汪洋发现后，上前一脚踢得那狗“嗷嗷”直叫， 它爬起来就在汪洋的小腿上咬了一口，血淋淋的一块肉被咬了下来。汪洋没当回事，几天后，伤口感染化脓，这才找来吴郎中给瞧瞧。吴郎中说：“现在腿是可以保住，但可能会留下残疾。”结果被吴郎中言中，等腿上的肉长好了，汪洋成了小点腿子。怎么量，两条腿的长度都一样，但就是走起路来一高一低。汪老夫人为此偷偷流过不知多少眼泪。后来， 她最担心的事情出现了，给汪洋说了几门亲事，都是因为这条腿给黄了。汪怀仁和夫人商议，要把吴郎中的闺女玉琴娶过来。汪老夫人开始是坚决不同意，一来吴郎中是山东日照的外来户，家境并不殷实；二来是早就知道玉琴有哮喘病，为此也是待嫁闺中多年。

吴郎中也希望和汪家结亲。他曾经和汪老爷子解释过，吴家祖辈都没有哮喘病史，因此玉琴的哮喘不可能是遗传。她落下这病，主要是在她小时候跟着吴郎中四处飘泊，感受风寒、风热引起的。以前，也用过不少方子治疗，虽然有所缓解，但是没能除根。最后，还是吴郎中的一番话，说到了汪家人的心坎里。他说：“我以前带玉琴来过汪家多次，发现每到汪家的时候，玉琴的病症就消失了。后来我仔细研究了一下才知道，汪家里里外外充满醋味，醋是哮喘病的克星。于是，我就每天在家放一碗汪醋，让她天天闻到醋味，还给她吃醋蛋。结果，她这哮喘已经一年多没再发作，彻底好了。看来，玉琴和醋有缘，她就该是汪家的人。再说，玉琴贤惠善良，笃守妇道，定会给你们汪家带来喜庆。”

汪老夫人听后心里“咯噔”一下，缘分这事不能不信，这亲就这么定了。汪老夫人可怜那个吴郎中，十多年前，他们一家人在来板浦的路上，正赶上兵荒马乱的，老婆和小女儿走丢了，一直下落不明。吴郎中就带着大女儿在板浦定居下来，希望有一天能将失散的亲人等回来。可是，至今一点消息都没有。大女儿出嫁后，他身边连个端茶的人都没有了。汪怀仁说：“汪家不会亏待他，我汪家的儿子照样给他养老送终。”结婚不到一年，吴玉琴就生了个大胖儿子，乳名铁头，两家人别提多高兴了。

END