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悦读阅美 |⑤《追光者——郇华民与十所学校》第一章 少年心事当拿云(第四篇)

2021-04-10 16:04:00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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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追光者——郇华民与十所学校》


简   介


在贫瘠乡村燃起教育启蒙的烛火,散尽家财组织抗日武装,枪林弹雨中奔走的“游击校长”……在苏北鲁南现当代教育史上,他的名字不可磨灭。从20世纪20年代创办第一所乡村学校开始,他便将革命教育视为信仰,并为之奋斗一生。从乡村教育到国难教育,从战时教育再到新中国的高等教育,他创办或领导的十所学校,为中国革命和建设事业培养了大批人才。

他就是郇华民,一个毕生献身于党的教育事业的忠诚的共产主义战士,他以实干的奋斗精神、知行合一的道德品行,将革命教育的火种燃遍苏北鲁南;他把党的事业、国家的需要、人民的利益看得重于泰山,以异于常人的坚守和操劳,沉淀出丰厚的精神沃土,成为苏北鲁南地区现当代教育的重要奠基人和开拓者。

连云港市委宣传部文艺精品项目——长篇报告文学《追光者——郇华民与十所学校》,中国作家协会会员、中国报告文学学会理事、江苏省报告文学学会学会常务理事、连云港市作家协会主席王成章,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、连云港市作家协会副秘书长、理事韦庆英历时三年深入采访,倾情奉献;连云港市革命纪念馆、连云港师范高等专科学校、连云港市档案馆荣誉出品,献礼中国共产党百年华诞!



《追光者——郇华民与十所学校》


第一章 少年心事当拿云 第四篇


1926年,郇立三在董建华的介绍下参加了国民党。几天后,他和董建华一起到白虎山西南的巴狗庄一个姓陈的家中,参加了国民党东海县第一次党员大会。与会者共有30多人,从穿着上看好像各阶层的人都有,立三认识的不多。那次会上分析了形势,部署了下阶段任务。以后还在滕仰之、沈克强等老师家里开过几次会,主要谈论国际国内形势和当前百姓的生活状况。此后,郇立三参加过组织上布置的几次社会活动,进行社会调查和群众的宣传发动工作。虽然郇立三当时还是初中学生,功课较紧,他参加社会活动时间有限,但在这段时间,他除了知道董建华、刘凤翘都在国民党东海县县党部任职以外,也认识了东海县国民党其他一些负责人,如庞寿峰、夏鼎文、曲凌汉、曹寅甫、张金石、周建章、顾浚泉、陈秀夫、冯硕仁等人。其中曲凌汉、曹寅甫、张金石、周建章等都是当时国民党中的活跃人物,而庞寿峰、夏鼎文、周建章、刘凤翘等又都是郇立三外祖父钱聘卿的高徒,在未来漫长而又复杂的斗争岁月中,虽然时常政见不同,但这些人际关系让他在东海大地上,得以安全地驰骋。


郇华民与董建华合影

这一年,郇立三还结识了刘锡九的表弟樊常声,在崇真中学,樊常声将学识见地令人敬佩的郇立三介绍给自己的同学冯硕仁、冯菊芬兄妹认识。樊常声的父亲樊家乐是牧师,进步人士,在东海陇海铁路北、牛山西边的白石岭建有樊家书屋,樊家书屋曾兼作白石岭耶稣堂,亦属美国基督教南长老会。假期里郇立三随刘锡九去玩过。其后,樊家书屋成了郇立三的一个秘密安全地点。

然而,就像郇立三自幼常常背诵的那样“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,必先苦其心志,劳其筋骨,饿其体肤,空乏其身,行拂乱其所为,所以动心忍性,曾益其所不能……”命运的疾风骤雨,又一次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袭来。

1927年初春的一个上午,郇立三正在上课,忽然学校门房在教室门口喊着郇立三的名字:“你家来人找你,急事!”

郇立三出来,一看是家中的青年雇工石头,他走得一头汗,破夹袄拿在手里。看见立三,不等问话,就带哭腔说:“昨晚家里遭了匪了,老太太被绑走了,大先生受了枪伤躺在床上;看门的也被打死好几个,家里乱了。李小爷(管家李景行)派俺来请三先生回家……”

郇立三的头嗡地响了,他听不见雇工后面的絮叨,转头对刚从教室跟过来的刘锡九说:“我回了。这边你和先生说吧。”提起长衫的下摆就往家赶。 

出校门走不多久,他问:“家里别的人都还好吗?”

不见回答,回过头来,雇工已经落下好一段路了。不满20周岁的郇立三,已经身高1米80,腿长脚快,加上心急如焚,走了一夜一早的雇工哪能跟得上他呢?

“三先生,俺走不动了,俺从半夜走到现在才……”

郇立三噙着热泪,不等雇工走到跟前,掏出几个铜板放在地上:“吃了东西再走!我先回。”转过身后,只觉得海州大街上熙来攘往的人们人远声悄,他仰一仰脸,心里喊一声“老天爷啊”,硬是把泪水憋了回去。他走一路,想一路,等他一身汗水走进郇圩的时候,他的背反而更挺了。

郇立三奔进大哥房中的时候,大哥立鼎已经浑身血污咽了气。郇立三扑到大哥身边,叫一声“大哥——”泪如泉涌。等他收住悲声,回过头来,忽发现除了大嫂哭倒在床边的椅子上,身后家下人等乌压压站了一片:侄辈几个孩子靠着二娘(二婶)刘秀莲、三娘(三婶)唐秀兰或啼哭或惊恐,管家李景行率众雇工齐刷刷站在另一边。

“老太太被绑,可有信来?”

“还没有信来。”

“现在可知道昨夜的匪首是谁?”

“解四、解五。”

郇立三心中一个激灵!去年他就听说,土匪解四、解五率众占据南塘小刘庄,高桥村王学古带领小刀会去围剿,不但没有成功,小刀会还被打死5人,并遭碎尸。可是郇立三知道不能怕,再狂的土匪入宅也是为了钱。他低下头略顿一顿,抬头看着管家说:“眼下的事情:第一,安葬大哥,家事如此,丧事从简,入土为安;看门被打死的发双倍安葬费用,过后再商量厚待其全家。第二,想尽法子,与土匪联系,救老太太。”

郇立三站起来,又说,“日子要过,事情要办,家院更要加强防护,烦请家中诸位老小,各尽责任。”说着,按着丧事的礼仪,就要对着管家李景行和众人拜下身去。李景行赶紧抢上一步,扶住三先生。郇立三环视众人,一一注目致意,最后说道,“现请李小爷陪我家中各处走走。”三五句话,言简意赅,定下众人惶惑之心。从那一刻起,众人眼中性格软绵、刚强不足的三先生,成了郇家大院真正的当家男人。


1949年钱妙贞(前中)张尚莲(前右)刘秀莲(前左)与郇耀中、郇锦合影


原来土匪打听得郇家中院虚空——只有女眷,家中长子郇立鼎傻乎乎的不中用。于是提前设计将家中看门人的枪中全灌上了沙子,打不响;几个看门人被打死;土匪趁夜进院,各屋乱翻一通,没有找到什么金银宝贝,恼羞成怒对郇立鼎下了毒手;又绑走老太太扬言三千块大洋赎人,否则……家中两个男孩,郇霈是张尚莲听到动静从窗户递给屋外的家人抱到邻家隐藏;郇立三的长子,刚刚两个月的郇晓农,睡梦中被母亲抱着藏到床底,才幸免遇难。郇立三回家次日,土匪就送来了帖子,限5日内送钱。郇立三一边安葬大哥,一边筹钱,一边请庄中有头脸的族叔出面与土匪交涉,以求降低赎金。族叔多次交涉,终于将赎金降到一千大洋。郇立三卖掉80多亩良田,又向众亲友处挪借凑整;土匪如数收到赎金后,才叫郇家到徐州大同街开源旅馆去领人。


郇华民大嫂张尚莲

劫后余生的钱妙贞随儿子与管家回到家中,才知道立鼎去世的噩耗。她与大儿媳张尚莲双双大病一场。郇立鼎的儿子郇霈刚刚6岁,因为目睹劫匪的凶残和父亲的惨死,惊吓过度整日啼哭,只有三叔抱着才略微好些。郇立鼎前妻有两个女儿,皆已出嫁且病故在婆家;继配张尚莲育有郇秀荣,15岁,郇秀芳,12岁,郇霈,6岁;秀春(郇钧),4岁,秀儿(郇晓峰),2岁。两个小女孩暂时由二娘刘秀莲照料;唐秀兰照料着郇晓农;家中诸事无人料理……郇立三海州的学业只能暂停。

一个多月以后,母亲和大嫂日渐康复,逐渐开始操持家务。只是郇霈依然惊恐不安,白天尚好,紧跟着三叔寸步不离,到了晚上,四处掌灯还是害怕,睡觉时常惊醒……母亲叫立三把郇霈带到刘湾三姐家去,换个环境,或许将养过来。其实此时母亲与大嫂都明白,刘湾刘家宅院严谨,立三与郇霈住到刘湾,再好不过。

郇立三再三叮嘱管家加强门岗和守夜,带着郇霈去了刘湾村三姐夫刘凤翘家长住。国事飘摇、匪盗四起,民不聊生、长夜漫漫……郇立三与姐夫刘凤翘多次长谈,唯觉兴办学校、开启民智是最根本的救国救民之路。经多次协商并禀明刘凤翘的父亲刘庆选获得支持,郇立三创办的第一所学校刘湾小学于1927年春天,在刘凤翘家的西院大碾房里开学了。其时,刘家出屋郇立三筹资,桌椅书本笔墨齐备;刘凤翘是国民党县党部执委,去教育部门办理相关手续也颇顺畅;郇立三亲任教师,又请刘湾一位教过私塾的老先生前来任教;郇霈与刘湾周围的一众孩子入学……

初为人师的滋味是美好的。郇立三年轻有干劲 ,又在海州崇真中学读过书、见过世面,调动孩子读书的办法也更多一些。不久,县教育科督学就听闻刘湾小学声名鹊起,到来一看 ,颇感惊讶:一个新办小学能这么正规!

岁月在悲苦之中鼓励人们奋斗下去的方式不尽相同,而施教之乐确让郇立三精神一振。

可是灾难的灰色大氅,又一次悄悄地笼罩了过来。

原来刘家也非太平之境。因乡村势力之争,刘庆选与当地另两家董事积怨已久,祸患早在酝酿之中。原来,当地董事三人:刘湾村刘庆选,字子清,号海岩;罗庄村李太常,字更奎;新庄村李鸿远,字振奎。这三个村,如三角鼎形,相互距离二里来路。三村董事,当时人称三杰,本是莫逆之交。这三家都是家资丰厚、人物出众、文化又高、地位显眼、儿孙众多、家丁兴旺,可是家家烈火烹油的日子,却渐渐因为彼此势力见长、儿女出众而生了攀比心,又因白宝山撤兵时将汤庙的兵营留给三家轮流管理,二李因刘庆选贪占桌椅条凳之小利而生了嫌隙,以致反目。二李联合,两次设计想害死刘庆选的长子刘凤翘,都没有成功。又有刘庆选的侄儿刘凤池,初在刘庆选家做事很受信任,后因刘庆选重用亲戚李景更,因妒生恨互相猜疑,也造下了仇恨。1927年底刘凤池投靠二李,交代了刘家内宅及居住情形。一个月黑风高、冷雨淅沥的夜晚,他们锯倒刘庆选家的葛针树(酸枣圪针)障子,搭梯进院,兵分三路,血洗刘家。当夜刘庆选夫妇被杀;刘凤翘因外出打牌幸免于难,但妻子郇立英被杀;刘凤翘的二弟刘凤图被砍,当时昏厥,救活后瞎了一只眼睛;刘凤翘的三弟刘凤锦只有四五岁,因被母亲推到床下而幸免……这就是东海当时有名的 “刘李斗”血案。

这一夜,郇立三恰巧有事回了郇圩。当他次日得信返还,与自己挨肩长大的姐姐已尸身冰冷,只留下三个月大的外甥女刘菊生(出生在菊花盛开的季节)呱呱啼哭。刘凤翘又要发丧、又要救护凤图、又要防备仇人再来、又要发狠报仇雪恨,一时间不可开交。于是让郇立三带郇霈、凤锦和菊生回家,刘湾小学且由老先生勉强维持。郇立三心如刀割,在姐姐灵前大哭一场,趁着晴天白日,和一起徒步几十里路赶来的大嫂抱了菊生,携了郇霈和凤锦,怆然而归。

一年间首尾两次遭遇匪患,次次都是痛失亲人!钱妙贞与张尚莲这两个当家的女子,看看呱呱哭泣的刘菊生,看看没了父亲的郇霈兄妹三人,看看一夜间父母双亡的刘凤锦,只能坚强。张尚莲狠了狠心,把还在吃奶的小女儿郇晓峰推开,把奶水给了没了娘的外甥女刘菊生……

此后多年,郇立三一直与刘湾小学保持密切联系,并与当年的学生常相往来:

我的教书生涯是从创建刘湾小学开始的,1927年家中遭匪患,辍学后,曾在刘湾三姐家避居半年,和三姐夫刘凤翘创建刘湾小学,并开办平民夜校。共有学生30余人。抗日开始有十余人出来参加工作,有刘凤锦(现在济南军区干休所),王长法(现在青岛),刘书绪(现在邳县),刘书利,刘庆亮等人……

当时匪患猖獗。在“刘李斗”血案之前,8月18日,刘小雨(又名刘福龙)、田义元、李万立、徐大鼻子等率匪千余,以迫击炮打开坦埠圩(青湖西之新庄),烧光房屋,杀害群众800多人,全村145户有50户被杀绝。而在“刘李斗”血案之后,曲坊村土匪刘大水(刘登礼),伙同许萃堂、何开清等200多人,在本村筑圩做巢,祸害百姓。真是“羽山到磨山,土匪万万千。羽山后边打破锣,羽山前边血成河。拿不净的虱子逮不断的贼……”

关于此地匪情,1927年10月《江苏省委最近工作报告》中说:

在江北沿海一带,农民因土地的瘠薄,又加以战争的破坏愈感穷困,但他们又由于每次战争后缴获许多枪,所以有广大的武装,农民除耕种外,以匪为一种副业。

鲜血淋漓的世界啊,无处安放一张宁静的书桌!

郇立三回家几日,几乎顾不上母亲的暗泪与孩子们的啼哭了,他日日愁肠百结——不但痛惜死去的恩师与亲人们,他也在思考这世界如何才能获得安宁与和平?他想起父亲的遗训“女为君子儒”,关于“君子”的德行,他读了12年,可是当下应该如何“为”呢?……听说,江苏省第十一中学已与第八师范合并为东海中学,苦思数日,郇立三决定:去海州复学!或许书本上、老师和同学那儿,能找到答案?!母亲和嫂子们,对郇立三的决定是赞同的,她们一致考虑的还是匪患猖獗,海州肯定比郇圩安全些,这是无需讨论的;而妻子唐秀兰,一向是不表达什么意见的。



END

连云港市广播电视台FM90.2广播

每天15:30~16:00,20:00~20:30

《悦读阅美》栏目中将播出

长篇报告文学

《追光者—郇华民与十所学校》

欢迎收听


  本期朗读者:

葛小琴


公众号光明学人报道链接:

郇华民:一个大写的教育者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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