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滴醋，香飘三百年

一本书，汪家奋斗史

连云港人的记忆中总有一种味道

那就是家乡的汪恕有滴醋的味道

它的酿造工艺和传奇经历正是工匠精神的体现

让我们一起走进千年古镇板浦

在《滴滴香》的故事中找寻

汪家醋业历久不衰的神奇和奥秘！

第九回第一集

第九回 大难不死 闯醋都历险取真经

汪家醋在美食大赛上扬了名，汪恕有心里很是高兴，他对酿醋的兴趣一下子提起来了。但是，现在家里连一罐醋都没有可卖的了，甚至连刚做好的大曲也在地震时被水泡坏了。他又感到了压力。虽然研究了《汪醋秘籍》，他也试着酿出了醋，但心里还是不踏实。他那一种还没有准备好的感觉越发强烈。这天，汪恕有翻看着《齐民要术》，突然想到地震后袁枚送给他家的那些醋。于是，他将那些醋全拿到了自己的房间研究起来。

这些醋一共四种，汪恕有每种都倒一碗放到桌上。先比对颜色，然后闭起眼睛用鼻子闻，最后才开始一碗碗品尝。他还在本子上做了总结。山西老陈醋色深味香，绵酸香甜；镇江醋酸而不涩，色浓味鲜；保宁醋色泽黑褐，酸味浓厚；福建的永春醋色泽棕黑，酸中带甜。真是各有特色。自家的醋和这些醋一比，有相似之处，又大有不同。从总体上比较，自家醋和山西醋相似度最高，只是颜色一个浅一个深。带着疑问，汪恕有来到爹的跟前。

听完儿子的叙述，汪怀仁说：“你说的那几种醋我虽然没有考究过，但是，他们之所以被世人认可，一定都有独到之处。这和主料辅料、口味习惯、气候条件以及制醋工艺等都有关联。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，我相信他们酿出来的醋，一定是自己认为最好的样子。你认真研究各家之长是件好事，但不可生搬硬套。不过，我们家的醋和山西的醋倒是一脉相承。记得你太爷爷说过，他是因为一个偶然的机会开始做醋的。当初，传授酿醋技艺给你太爷爷的人，就是山西的一位醋工。”汪恕有听完爹的话就立即萌生了一个念头，他说：

“爹，我要去一趟山西，实地考察一番。”

“你说得倒轻巧。山西路途遥远，要花费好多盘缠不说，就是你到了人家醋坊，人家也不会告诉你实实在在的东西。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。”

“既然我们家醋和山西醋是一脉，那也已经过去近百年了。现在山西的酿醋工艺有什么改进我们不得而知。我既然答应做醋，就必须实地考察了解。”

“不用去那么远，我们对门的宝露号不是就有山西醋吗？ 我看也不怎么样。关起门来说，还不如我们家的醋好吃呢，你去学什么？”

“袁先生说，对面卖的不正宗。你尝尝袁先生送我们的这篓山西老陈醋，是不是和宝露号卖的不一样？”

这句话，说得汪怀仁哑口无言。眼前的这老陈醋和对面卖的老陈醋， 盛醋的器具都是柳条编的篓子，但口感却大相径庭。他也曾经有过去山西看看的念头，但这么多年过去了，一直没有成行。现在，大曲已经被水泡坏了，看来今年的醋是酿不成了，让儿子去一趟也好，哪怕什么也没学到，也赚个心里踏实，等来年好好大干一场。考虑了一会儿，汪怀仁终于开口道：“好吧，让你出去看看，开开眼界。”

说走就走。经过简单的准备，汪恕有独自赶着马车，一路向西。

经过几天的颠簸，眼看着要到山西属地了。汪恕有摸摸口袋里的银子，已经所剩无几。不过，这不是他要担心的事。他这次到山西，计划好是给人家醋坊当雇工，边学习还可以边赚些银子。他有体力，不怕吃苦，当然不会没饭吃。经过一路上打听，汪恕有了解到山西各地有上千家醋坊，最有名的老字号是东湖、水塔、宝源和宁化府这几家。民间还有种说法：自古酿醋数山西，山西酿醋数清源。于是，汪恕有就直奔清源而去。又过了两日，汪恕有终于看到了“清源县”界碑。

路过一个集市，已经能闻到老陈醋的酸香味了。到了一处客栈住下来，汪恕有向店家打听才知道，清源县方圆百里有上百家醋坊，最大的是宝源坊、顺泰号和同泰庆这三家。汪恕有心想，人既然来了，就先四处看看，然后再选一家进去干活，偷学技术。可是，他赶着马车转了一圈， 家家都是戒备森严。他就假扮客商买醋， 结果也只能在前店进出， 后坊还是根本不让进。

汪恕有和客栈老板商量，将自己带来的马车和马寄存在客栈，然后直奔杨房村。他本想到名声最响的宝源醋坊，可是人家拒绝招收来路不明的外乡人。看到宝源醋坊边上的圣泉醋坊正在招工，于是他就走上前去混进队伍中。负责招工的头用山西方言问汪恕有几个问题，他一句也听不懂。招工头以为遇到个哑巴，但看这“哑巴”年轻有力气，于是对他招招手，录用了。招工头心里明白，哑巴反倒能吃苦。

这里的醋坊一年四季都在酿醋， 原因是醋的需求量大， 所以秋天一次备足料够一年用的。汪家一年只在秋冬季酿一次醋，汪恕有本来还以为只能酿一次，原来不是这样， 是因为他家酿一次就够销售一年的。圣泉醋坊在当地产量虽然排不到前几位， 但名气很大， 也是个老字号。据说以前这家的醋都是作为贡品送上京城， 原因是醋坊里有一口神井， 这口井里的水清澈甘甜四季不断， 用这井水淋出来的醋自然是更加醇香。

醋工们都是当地人， 互相之间讲方言， 汪恕有听不懂也插不上话。汪恕有看别人干什么，他就干什么，好在这里的活他并不陌生。在清源这个地面上有个不成文的规矩，就是只要你在一家醋坊做过工，别的醋坊是不再雇佣的。明面上是表示自家讲义气，不挖别家醋坊的墙角，暗里是怕别家醋坊派来奸细偷学技术。管事的头头、人称老刁的男人看出了一些蹊跷，问汪恕有怎么会干这活？ 是不是在哪家醋坊做过工？ 汪恕有撒谎说，在老家时跟着叔父酿过酒。酿醋是酿酒的后续，这样解释不无道理。后来经过观察和打听，这个外乡人确实没有在本地其他醋坊做过工，于是这事在老刁的心里暂时搁了下来。

醋工们大都来自附近村庄，所以彼此都很熟悉，每每有外乡人进来， 他们都有一个磨合过程。说白了，就是你得先吃苦干重活，表现好了然后才能融入这个集体。汪恕有也不例外，好在年轻有力气，专拣重活干， 所以很快就取得大伙的信任。有个外号叫“大黑鸡”的老醋工在他们中间很有威望，大伙当面都叫他老爷子。老爷子非常喜欢汪恕有，对这个外乡人特别照顾，所以大伙就不好欺负汪恕有了。混熟了，老爷子也抽空和汪恕有拉拉家常，得知汪恕有读过书，因为逃婚来到清源，老爷子心里是乐开了花。他想，这个外乡人要真是个哑巴就好了，和自己的哑巴闺女就般配了。有一次，汪恕有问老爷子，大伙都叫你“大黑鸡”，你不生气？ 老爷子说，他们只是开个玩笑而已，其实并无恶意。都是出苦力的人，起个外号，讲个荤段子提精神，找个乐。就这样，他们一起干活， 一起吃饭，一起睡大通铺，还一起讲荤段子。很快，二十一天过去了，汪恕有完整地酿了一回山西醋。

在这段时间里，汪恕有基本上每道工序都干了，还偷偷记下了三大本笔记。最让他开心的是，这里采用的是固态酿制法，和他家的法子一样，只是多了个熏蒸。他仔细做了比较，熏蒸过的醋颜色会变深黑，还能增加香气。有一天空闲时， 汪恕有试探着问老爷子关于熏蒸的问题。老爷子回答他说，具体的他也说不清。其实不是说不清，而是这里的规矩，雇工之间不能谈论类似话题。

在醋坊干活，每道工序之间都是相互衔接着的，所以经常是加班加点干，有时为了控制好发酵温度，半夜都会被老刁叫起来翻醅。但也有闲几天的时候，如存醋的大缸周转不过来。工钱一般都是要到春节的时候一次性发，这和在板浦时一样，目的是防止中途有人辞职。但平时也发点零花钱或家里救急用钱。这天晚上下工，老刁招呼大伙发了些零花钱，说休三天等缸。看汪恕有没地方可去，老爷子提出带他到自己家里认认门，喝点小酒。汪恕有婉言拒绝了，推说到街上买点土特产，等过些日子好带回老家。老爷子也没强求。

第二天，汪恕有独自走出醋坊，去了清源县城。

街上的醋铺很多，挂着各式各样的幌子，汪恕有一家家进出，还买了几小篓子醋。这里装醋用的都是柳条编织的篓子，篓子上涂些泥巴状的东西封闭，便于携带也不怕碰，比在家用罐子装确实好。他一个上午下来，什么也没打听到，店家只卖醋，其他的事免谈。正准备找个地方吃碗面的时候，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招牌“宝露”。难道这就是板浦庄掌柜开的宝露醋铺总号？ 他打起精神进了店门。

“客官里边请。”店小二眼皮带水， 笑脸相迎。有了前几次的经验， 汪恕有不好直接问酿制的事，于是套近乎说：“早听说宝露号生意做得很大，不知开了多少家分号？”小二说：“分号？ 没听我家掌柜说过。我们在清源虽然算是老字号，但规模还算不上大。客官您是想开醋铺？”汪恕有说：“不是，我只是随便问问。我好像以前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字号，可能和你们无关。不过，那家掌柜也是清源人。”小二“哦”了一声，心生疑惑，眼睛滴溜溜地在汪恕有身上转了几下。

“请这位客官到里面喝杯茶。”这时，屋里传来一个老者的声音。“这位客官，我家掌柜请您进去一下。”

汪恕有进了里屋。屋里很暗，点着一盏煤油灯，床上倚躺着一位老者。小二给汪恕有倒了杯茶水，然后就出去看店铺了。

“失礼了，我腿脚不好。”老者身体欠了一下，算是礼貌。然后自我介绍说：“鄙人姓孟名钊贵，宝露号是我祖上留下来的产业。”

“孟掌柜您好。晚辈姓汪名恕有，经商路过贵地，想买点醋带回去。” “你是外乡人？”

“是的，海州板浦人。”

“哦，海边人，你们那地方我听说过。你刚才说，在什么地方见到过宝露字号，是板浦吗？”

“噢，不，不是。我也是听家父闲聊的时候说起过，没问是在哪儿。” 汪恕有不敢冒失，怕说漏了嘴。

“不瞒你说，我也听说过有人在外面打着我们宝露的旗号开醋铺，好像也是在沿海一带，而且，开醋铺的这个人还是我的仇家。”孟掌柜说这话时有点激动，咬牙切齿。好像有满肚子的冤屈。汪恕有不敢冒失接话问。停顿了一会儿，孟掌柜说：“我也是一盏快要熄灭的油灯了。可我一直心里闹不明白，我对他不薄，他为什么这样对我？”

“您说的这人害过您？”

“何止害我，还拐走了我的婆娘。” “他叫什么名字？”

“叫庄崇礼。”

“您一直没出去寻过他？”汪恕有心里嘀咕，难道是同一个人？

“何尝不想。三年前，就是他把我栽进醋缸里。他以为我死了，可我命大，没死成。可是，我喝了半缸的醋，醋酸侵蚀了我的五脏六腑，就卧床不起了。”说着，心有不甘地使劲拍打着自己的腿。

汪恕有不想再多说什么，也不想再多问什么。这个时候，这种情况， 他觉得还是到此为止好，于是起身告辞。走出宝露号醋铺，汪恕有心里沉甸甸的。

来到那家寄存马车的客栈，汪恕有把买来的醋又存在了那里。对店家说，他的事情差不多快做完了，过些日子就要走了。

END