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滴醋，香飘三百年

一本书，汪家奋斗史

连云港人的记忆中总有一种味道

那就是家乡的汪恕有滴醋的味道

它的酿造工艺和传奇经历正是工匠精神的体现

让我们一起走进千年古镇板浦

在《滴滴香》的故事中找寻

汪家醋业历久不衰的神奇和奥秘！

第十二回第二集

红心大曲 汪恕有苦心得回报

只用了三天工夫， 制大曲的料就都进了后院。等汪恕有购料回来， 大牛已经把醋工们都找回来了。

等料准备齐全后，汪恕有独自在大曲坊配料搅拌。工作量最大的踩曲，则交给大伙一起做，大牛当监工。一切按部就班地进行着，汪恕有先拿了个曲坯子，填上曲料踩了几脚给大家看着，然后，他让大伙排成一排，依次踩曲，每人每面踩八下，然后将曲坯子翻过来交给下边一个人，轮流踩踏。大伙试验了一下后，当第一块成品大曲放到汪恕有手里时，他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。他大声说：“这样的大曲，只配拿去喂猪。我说过，要用力均匀，四角饱满，棱角分明，这十二个字一定要牢记在心。还有一点也很重要，就是踩好的大曲中间还要稍微隆起一点。特别注意的是，踩好的大曲中间要隆起一点。”

大牛憋着股气， 带着大伙又踩好一块。汪恕有拿到手后看了一眼， 然后使劲摔到地上说：“你们看看这块大曲，像一坨牛屎。”大牛一听，以为少东家在骂自己，转身对醋工们说：“少东家说的都记住了吗？ 再踩一块，再踩不好，我打自己一拳，你们也得打自己一拳，我打十拳，你们也得打十拳。”于是大伙又开始踩了起来。大牛眼睛盯着每一个人的脚下， 十二个人一轮踩完，他捧着大曲战战兢兢地走到汪恕有跟前轻声问：“少东家，这个行吗？”汪恕有上下仔仔细细打量一下，笑着说：“你把这个放在前边，让大伙看着，这个就是标准。”

大牛终于松了口气，然后带着大伙干了起来。

汪怀仁不放心，去了大曲坊几次，只是看着，没说一句话。等到晚上收工了。汪怀仁把儿子叫到跟前。这次不是责怪儿子，而是很客气地问：

“大曲坯子中间微微隆起，是什么意图？”

这个问题汪恕有没有告诉醋工们， 但是爹又问起， 当然不敢隐瞒。他说：“中间微微隆起能够保持一定的水分，更有利于曲菌生长。在接下来的后火期，火力攻心，曲块不易产生倒热，这样才能产生红心。”

汪怀仁还是没有完全明白，但是也没再追问。他只想等着到现场看个究竟。

大曲制作的最佳时间是六月大热天，主要就是利用高温天气。其实， 就是在三伏天制大曲，也需要人工加温，否则出不了红心。这是梁老爷子告诉汪恕有的秘籍。看大牛带着大伙制作大曲，已经不需要他监督了， 于是， 汪恕有带着小勇支炉子、找柴火去了。他要人工将大曲坊加热， 以达到高温效果。上次之所以没有出红心，就是因为中途断了火，这次在这个环节千万不可再出差错了。

现在醋工增加了不少人，小米主动过来帮忙，这样吴玉琴就有了个帮手。汪老夫人帮看着铁头，好在铁头现在也离手了，只是不让他乱跑就行。汪怀仁看来还是有心思，整天不说什么话。吴郎中闲的时候会过来和汪怀仁聊聊天，说说醋疗的事。吴郎中也理解汪老哥的心思，只字不提大曲坊的事。他知道汪老哥的心一直悬着。

每天收工后，汪恕有都要到大曲坊查看当天的踩曲数量和质量。大牛诚惶诚恐地跟在少东家身后，生怕出现不合格的大曲。前两天还能挑出几块次品，第三天开始，汪恕有才说了句夸奖大牛的话。大牛听到少东家的肯定， 心里舒坦多了。第二天， 大牛把少东家的赞扬告诉大伙，大伙一听都高兴起来。大牛突然来了兴致，还说唱起了荤段子——

刮大风， 下大雨，

南边来了个大闺女。坐坐吧，

歇歇吧，

小手给我捏捏吧。

大伙一下子乐起来。大牛说：“踩曲这活太单调，不如我们边唱边踩，大伙看如何？”这还用问吗，大伙当然高兴。于是，大牛唱一句，大伙跟着和一句。这歌声传到了汪恕有的耳朵里。小勇在一旁问：“少东家，是不是需要我去制止一下？”汪恕有摇了摇头。他想起在山西“大黑鸡”说过的话，醋工们也是人，是人都有七情六欲，就让他们放开了唱吧。果然，当天踩的大曲要比前几天多了不少，而且质量也好。

汪恕有一心只管制大曲，他根本不知道家里连醋工的饭都快供应不上了。吴玉琴经常看着剩余的粮食发愁，一天天数着过日子。

婆婆看出了她的为难， 于是就把她叫到跟前说：“玉琴啊， 我们早年遇到饥荒的时候家里没吃的，我的婆婆就带着我去海边盐碱地里找吃的。”

玉琴问：“盐碱地里根本长不出庄稼，还能有什么可吃？”

婆婆说：“那里有一种叫海英菜的东西你可听说过？”玉琴摇摇头。婆婆又说：“这东西虽然不怎么好吃，但也可以拿来充饥，明天我就带你去薅。”

于是，第二天一早，吴玉琴把当天做饭的事交给小米，自己赶着马车带着铁头和婆婆就出发了。到了海边，看到一望无际的盐碱地上一窝一窝绿油油的海英菜，吴玉琴一下子兴奋起来。铁头也跟着大人使劲地薅，但还是薅不动，急得直哭鼻子。奶奶就告诉他：“你力气小，那就揪叶子好了。”于是，她们各自忙活起来。中午的时候饿了，就吃带来的煎饼卷大葱。吃饱了接着干，一直干到太阳快落山。看到满满的一车十几麻袋的海英菜，她们别提多高兴了。汪老夫人说：“多亏铁头帮忙，要不薅不了这么多。可把我的小孙子累坏了。”吴玉琴说：“铁头是个小男子汉，不怕累。”铁头高兴地说：“我们明天还来。”话是这么说，回程的时候刚上路，铁头就呼呼大睡起来，马车那么颠簸都没醒。

婆婆叫玉琴去小猪市割了一块肥肉，连同揉过的海英菜一锅煮。醋工们吃得可香了。汪恕有说：“我已经好多年没吃海英菜了。”吴玉琴按照婆婆教的法子，和小米一起将剩下的海英菜揉出水来，然后晾晒。婆婆说：“晒干了收起来，冬天好包包子吃。如果加上大蒜和醋拌一下，那可是下酒的好菜。”吴玉琴听后说：“婆婆，那我们改天再去多薅点存起来。”小米跟话说：“下次去一定要带上我。”汪恕有站在一旁不吭声，他心里明白，这是只有在闹饥荒的时候才吃的东西，真是难为大嫂了。

七天后， 汪恕有看着一排排放在架子上晾着的大曲， 心里很满意。接下来就是安曲培菌了，醋工们的工作告一段落，汪恕有让大家回去等通知，高粱购回来就立马过来酿新醋。然后，汪恕有让大牛和小勇关门闭窗，他说：

“接下来大曲在这里要经过上霉、晾霉、起潮火、大火、后火和养曲这些过程。你们要做好吃苦的准备，严格按我的要求控制屋里温度。”

前期室温不宜过高，大曲表面上了一层薄薄的霉。接下来就是晾霉， 室内温度上升。汪恕有让小勇把事先支好的炉子点上火，他拿着温度计在房间的四个角测量了一下温度， 然后让大牛和小勇往炉膛里加柴火。他们不明白少东家的意图，只是照做。翻曲的工作量很大，大牛看小勇一个人忙不过来，汪恕有也跟着干了起来。因为房间太热，大牛和小勇都脱光了衣服，只剩下大裤衩。大牛和小勇本来以为很简单，可是到了大火阶段， 室内温度要升高到 50 摄氏度以上， 大牛和小勇不停地往炉膛里添加木柴，把他俩热得都喘不过气来。汪恕有当然也热，他准备了两个大木桶放在屋里，让他俩过一会儿就跳进去泡下身子降降温。汪恕有告诉他们，这一关最重要，大曲能不能出红心，就看温度够不够高了。大牛和小勇把少东家的话牢记在心，眼睛不停地看着温度表。

抽空， 汪怀仁来到大曲坊， 随手掰了一小块大曲放嘴里咀嚼一番， 嗅到了独特的复合曲香味和酱香味，心里踏实了许多。然后他问：“恕有啊，为什么要生火烤大曲？”

汪恕有说：“这大曲喜欢热，只有这样，大曲全身的血液才能沸腾起来。如果要想出红心，必须使大曲两面热度向中心线夹击。”

“原来如此。”汪怀仁满意地点点头。

二十一天终于到了。大曲坊的温度也慢慢降了下来。汪恕有带着大牛和小勇来到大曲坊。到这时，汪恕有的心还是悬着的。虽然，他在平遥亲手做出了红心大曲， 但是这次事关重大， 他还是没有绝对的把握。站在一排排的支架前，汪恕有拿起一块大曲，先放鼻子前闻了闻，心里大概有数了，然后双手握住两头，用膝盖轻轻一磕将大曲分成两段。手里的大曲断开后，汪恕有第一时间没敢看，而是闭上了眼睛。

小勇抢着凑近仔细一看，惊喜地叫了起来：“红心，红心，少东家我看到红心了。”

大牛也凑过去，他也看到了弯弯曲曲的一根红线，他说：“奇了怪了，这里面怎么会产生红线呢？ 难不成少东家会变戏法？”

汪恕有这时才把大曲放到自己的眼前。看到红线，他的心终于踏实了。他让小勇和大牛把大曲坊的门和窗户都打开通风。然后，拿着断开的大曲去找爹了。

汪怀仁看到手里的红心大曲，压制住内心的激动，让老夫人也过来看看。然后他说：“老婆子，我一辈子都没制出红心大曲，现在恕有把它弄出来了。”

汪老夫人说：“我早就和你说过，我儿子肯定比你强。”

汪怀仁假装不高兴了，说：“你儿子比我强，那是因为他有个厉害的爹。”

汪老夫人说：“他爹再厉害，也没弄出红心大曲。”

汪怀仁还辩解：“那是因为他爹老了，我如果再年轻十岁，也能制出红心给你看。”

汪老夫人说：“吹牛吧你。”

汪恕有在一旁也不插话，看着爹娘斗嘴。他心里清楚，爹娘这些天一直为他揪着心，因为他在拿全家的未来赌博。汪恕有想，现在还不能松懈，因为醋还没酿出来，他还不能停下来休息。汪恕有转身准备离开， 这才发现大嫂吴玉琴早已站在了门口，她看到了屋里发生的一切。汪恕有把手上的另一半大曲递给了大嫂，然后一句话也没说就到大曲坊去了。看着汪恕有远去的背影，吴玉琴觉得他这一个月又瘦下去不少。

END